存在在我记忆里的诗篇
“嘿——!出山去喽!”
“吼——!迎头上喽!”
一入秋,乡里的田野上,由冷寂进入了热闹。二叔带着乡民们在田野里劳作,喊着号子,仿佛诗一般,留在我的心田上,我的记忆中。
秋天的田野,是二叔做诗的底稿。
我以为,进入了秋天,繁多的农活,会使二叔失去往日的开朗,变得奔忙,变得沉默,双脚再也无法生根。可是,每至傍晚,从门外闯入的,流淌着汗水的脸总是充满了微笑,所有疲惫的神色都淹没在了微笑之中。伴随着微笑,家里人也微笑起来,一扫整日的阴霾,早已备好的晚餐徐徐上桌,一股温馨的气氛随之荡漾开来,如诗一般。为什么会有如此有魔力的微笑?我心中充满了疑问。
一日清晨,太阳仍不肯露出自己的面庞,照耀大地。伴着“啪嗒”的脚步声,二叔又出山了。为了弄清心中的疑问,抛弃了周公的我,也悄悄追了上去。毕竟是乡下,二叔从不穿鞋。皲裂的脚掌中,早已嵌入无数岁月的痕迹,却变得厚实而又硬朗。二叔的步子迈得很大,我需迈上三两步,一路小跑才能追上。走在村头的土路上,二叔扯开嗓子,吼了一声:
“嘿——!出山去喽!”
这一响,响彻了整个村子。太阳骄傲的出来了,暖烘烘的;村尾某家的鸡被吓到了,扑着翅膀,高声啼鸣;不知何处响起一片犬吠,一唱一和,村庄登时热闹了起来。不过几秒的功夫,原本安静的各家,劳动能手们都拥了出来,浩浩荡荡地,洪水向山中涌去。
入了山,才知田野的广阔。一望无际的金黄的稻米,正弯着腰,思考着一年的生活。太阳的风吹拂着,浪花滚滚,卷向远方。水渠中溪水淙淙,叮咚几声,跌入了小河,奔向它的远方。此情此景,仿佛诗的底稿,令我久久矗立,无法忘怀。
不知何时不见了二叔。待我返身寻找,却只见一张笑脸,已经淹没在了稻海之中。只见二叔熟练的操起镰刀,转动着,移动着,收割着一年的辛勤。忽然发现了我,二叔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仰头问我:“你咋来了?”“我来欣赏‘劳动人民’的风光!”我向他耍嘴。二叔笑了,如他傍晚的微笑一般温暖人心。这应是他多年来的习惯,我大概猜想。
“行了,不跟你贫了。好好看,顺便来帮忙。”二叔又捡起了镰刀,又收获了一颗颗稻谷。我回头望去,每家每户,都进行着同样的动作。远观,宛如一支大型舞蹈,徐徐拉开了帷幕。
“吼——!迎头上喽!”
冷不丁地,旁边的田里传出了一声巨吼。我赶忙回神,霎时发现每块农田,都沸腾起来。农人们活动开腰肢,双脚把稳重心,便把镰刀舞成了花。一招一式,舞蹈进入了高潮。他们熟练的采下几株稻,不待其落地,又飞快地拢成一堆,动作行云流水,只叫人眼花缭乱。不一会儿,田垄边就拢起来几座“金山”。
看吧,这些农人们的集体劳动,劳动中的号子,不就如首诗吗?不知是谁说过,早年的诗篇正是劳动能手们在田间地头劳作时,吼出的整齐划一的号子声,为自己加油,也感染他人。此刻二叔他们,正喊着号子,在田野里,在我的记忆里,挥舞着笔墨,书写属于他们的诗。
禁不住诱惑,我也随之冲入田野,拙劣地模仿着他们的一招一式,向着我们致意的稻谷,发动自己的冲锋。一阵阵号子声中,我们忘记了时间,忘记了劳累,心中只剩下快乐。我们不是劳作,我们在创作诗篇!
不知多久,日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天空,傍晚时刻来临了。二叔和我,脸上洋溢着相同的微笑,迈着有力的步伐,走向自己的美好家门。
试问,农人们的微笑从何而来?不过“迎头上喽!”
简单几句,成为生活中的诗篇。
此诗篇,永存于我记忆中。